文过饰废

【添望】回溯

*2021年11月份旧文补档。

阳光变得吝啬，偶有少许透过云层映向桌面的微光。盛望撑着胳膊偏头看向窗外，分别的日子太久了，久到所有人都逐渐走向遗忘。

江添离开的时候貌似很晴朗，不如今时今日这般料峭清凉。明明才十月，秋天一晃而过，直接迎来了凛冽严冬。

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，椅子向后靠拢，然后是下意识地回头。盛望停顿一下，又不动声色转过身，继续看着窗外，百无聊赖。

留在手机里的微信成了他唯一的慰藉，这个人的一切都很简单，行李箱的衣服仅寥寥几件，朋友圈里空空如也，以至于离开都显得干净利落。聊天记录和语音还在，盛望却不敢再看第二遍，只是在每年的一月二十七日，他都会发一句生日快乐。

即便从未有过回应，仍旧乐此不疲。

除了生日快乐，还要去蛋糕店里买一块蛋糕。他现在不爱吃甜食，会觉得腻。袋子拿在手里漫无目的闲逛，最后脚步驻足于某家图书馆，又或者咖啡厅等一切让他感觉到寂静闲适的场所。进去坐几个小时再出来，盒子就在那里，连同其中未开封的心意。

少年人的青春恣意在他身上并不明显，除了一身寡淡，还带些许冷漠。可以说他少年老成，也可以说他心思深沉。

总而言之就是心里头压着事，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，却又自我折磨的心酸。无人在他面前提起过某某，起初是刻意，然后是遗忘，连他自己都快忘了那些和江添相处的点点滴滴。

他回避着最初的自己，却在路过走廊的公告墙时慢下脚步。目光在墙上停留，不知道是在找谁，又或者在等着谁。那里好像有个人影，高挑的身段，校服穿在身上衬得极瘦，袖子向上挽起，露出冷白的手臂。

人影回头，嘴角藏着只有他能看见的浅淡笑意，盛望想出声，然后被拍了下肩膀，整个人回神。高天扬看他愣神，将手里的旺仔贴人脸上。他手里拿着足球，身上大汗淋漓，带着刚踢完球的痛快。

“知道你又得第一名了，但是真没必要每天都来。”高天扬等盛望将易拉罐接过去，自己又拧开了另一瓶。瓶身上挂满水珠，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上面冒着的凉气。

“嗯？我每天都来？”

盛望真没注意过这些细节。

“可不是嘛，昨天前天，还有大前天，之前也是，好像自从那谁走了之后……”

对话戛然而止，高天扬摸摸头，没继续说下去。盛望也没深究其意，有些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，即便时间漫长，记忆流逝，也总会出现一个让你回想起过往的契机。

更何况，从来没有真的遗忘过，只是不再去想那些过于美好的点滴，权当一个梦境。

规避的日子长了，也就那么回事了。

可盛望未曾料到，自己不注意的细枝末节会在今天被人提醒，虽然只是点到为止。胸口处的起伏莫名剧烈，眼眶酸涩，那个人影恍惚又出现了一次，重叠在走廊明亮的背景中，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。

“我依旧喜欢他。”

盛望的目光从容看向人群，说话时的声音很轻，连离他最近的高天扬都没听清楚。

高天扬觉得盛望的目光太远，注视的距离悠长，似乎看着什么，可是眼里分明空空如也。

盛望从前是这个样子么？

好像是，又好像不是。

这种改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从知晓，就是潜意识觉得不同。高天扬说不清楚，这种固执的想当然让他十分费解。

上课铃声抢在高天扬刨根问底钻牛角尖之前响起，他突然松了口气，也不知道是为了谁。

……

高考前的每一秒都是伴随着刺激和紧张，他们要在最后的几个月里分秒必争，给这十几年的努力画上圆满句号。

盛望心无旁骛，晚自习有老师讲课就听几句，没人讲课就刷题。以他的成绩考上理想大学并非难事，可他依旧用心，尽力保持稳妥。

盛明阳的公司也慢慢稳下来，不再那么忙碌。他开始有大把的时间陪伴盛望，却在同行时见他和自己不知不觉拉开距离，两人渐行渐远。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，盛明阳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高考迫在眉睫。

他以为如今的盛望依旧是他从前了解的盛望，脾气秉性被他摸透的盛望。

每个人都有变化。

又似乎所有人都一成不变。

盛望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街道，有猫从路灯下经过，还有三两个人影以及交谈声。其实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，只是小巷空旷，房间寂然，除了过堂风，其余都是静谧。

搬到白马弄堂的第一天，他就在这里透过忽明忽暗的路灯光，看见院子里有人在接电话。时境过迁，盛望依稀记得那人脸上的不耐烦，以及较冷的音色。

回忆无处不在，只要没失忆，任何存在的东西上都能寻到过往的蛛丝马迹。白天或许会抑制住所有情绪将自己装点的和常人一样，到了晚上，思念和爱意同时泛滥，茫然四顾，才发现有些人是真的离开了。

那个唯一侧耳听他说话，询问他意见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，不留痕迹。

盛望早已经习惯了这份难过，从前的情绪慢慢收敛，适应着转变，潜移默化。

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因为换了手机无法保留，但他依旧会在特殊的日子里在空白的对话框中道一句珍重和安康，也会在那人生日当天寻一处角落，坐一整天。

岁岁年年，直到重逢之前。

end.